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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御花园内牡丹开的正艳,皇后在宫中办茶宴,遍邀京中贵族小姐入宫赏花,说是赏花,实际就是给三阿哥挑福晋,富察容音自然也在邀请名单之上,容音对这种宴会向来无感,不想自己犹如一件毫无价值的商品,被这些王公贵族挑来选去。天家富贵从来都不是她所向往的,只是迫于皇后的权势,不得不去应付一番。

   她换下明玉精心挑选的礼服,而是换上一件淡黄的宫装,裙角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,外披一层白色轻纱,微风浮动,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。略施粉黛,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芙蓉髻,插着一根白色的玉簪,这样清雅的装扮,实在是不那么出众,但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。

“格格,您这一身打扮,也太素了些吧,要不还是换那身桃红色的吧?”明玉说。

“就这身挺好的,我本来就无意这场作秀,越是不引人注意越好。”容音看了看镜中的自己,很是满意。

   御花园内,亭台楼阁,池馆水榭,映在青松翠柏之间,假山怪石,花坛盆景,藤萝翠竹点缀其间,满园奇花异草,或含苞待放,或热烈盛开,各色的花朵在阳光下争奇斗艳,不光是花,盛装而来的阁府千金,更是将这御花园点缀的色彩缤纷。

   皇后端坐在凉亭之首,下方依次是熹贵妃,敬妃,端妃,祺嫔,惠贵人,叶答应,几个女人看着好似其乐融融的喝茶聊天,实际各有各的主意。

“儿臣参见皇额娘,见过各位娘娘。”三阿哥和四阿哥姗姗来迟。

“都起来吧,弘时,那是富察氏,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吧”皇后抬手,顺着她手指的方向,一个黄衣少女冷冰冰的站在花树前,肤光胜雪,双目犹似一泓清水,眉眼间隐然有一股清冷的书卷气,美则美矣,只是那股子清高劲,倒让人望而却步,不敢轻易靠近。

“是。”弘时拱手退下。

“这富察氏可是个好孩子,知书达理的,性情温婉,本宫瞧着倒是跟弘时般配的很啊,这弘时虽说不是本宫亲生的,但齐妃临走将他托付给本宫照顾,若是能为他求得这门亲事,齐妃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。”皇后看着弘时的背影感慨万千。

   弘历有些着急,跟在熹贵妃身后,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,熹贵妃会意“这弘时,弘历的婚事都须皇上点头,咱们在这操碎了心,也只怕是乱点鸳鸯谱了。”说完又给敬妃递了个眼神。

   熹贵妃话音刚落,只见叶答应满脸不屑“这宫里谁不知道,富察家的大小姐是皇上留给四阿哥的福晋。”

“是啊,说到这富察家的小格格,臣妾听说皇上早几年前就有意将她留给四阿哥了,不是还带了一幅字回来时时鞭策四阿哥吗?那年万寿节,这富察格格献给皇上的扇面听说也赏给四阿哥了吧?”敬妃半调侃的看着四阿哥。

“臣妾倒是觉得青樱格格,跟四阿哥般配的很,大方稳重,人又漂亮,又是皇后的亲侄女,身份自比那富察格格更贵重,许给四阿哥做福晋,更能端显皇上皇后对四阿哥的爱重之意。”祺嫔本就依附着皇后,自然帮着皇后说话。

   弘历回首,树下已不见那抹淡黄的身影,不由朝四周张望,越发在凉亭里待不住“皇额娘,儿臣今日的书还没温完,请容儿臣先行告退。”说着朝各位娘娘行礼,退出了凉亭。

   李玉快走几步追上了弘历“主子,奴才知道格格在哪里,御花园千里池,奴才让德胜盯着呢。”

“办得好,一会儿回去领赏。”弘历抬手打掉李玉的帽子,大步朝千里池走去。

“嘿嘿,爷看上的人,奴才自然得帮爷守住了,哪能让三阿哥抢了去。”李玉得意的很。忙捡起帽子,一路小跑跟在弘历后面。

 

   千里池在御花园中算不上特别出彩的,但也算小巧别致,一泓池水犹如明镜一般嵌在葳胜的草木间,水榭花亭临水而立,奇花异草绕水盛开,池中锦鲤相印成趣。这里倒是很适合饮酒对弈,谈古论今。弘历到到时候已不见三阿哥到踪迹,三哥可真是没眼光,弘历心中暗想,皇额娘费这么大劲无非就是想给他和容音牵线搭桥,他却不知道珍惜,也不知道刚才三阿哥跟她说了什么?她对他可有好感?抬眼望去,那人依在千里池的栏杆上,手里一把团扇懒懒的摇着,风簌簌吹落金黄细小的花,落在湖面,引得池中锦鲤尽相啄食,弘历静静看着她,她眉间沾了花瓣,灵动娇艳,他走上前去,伸手替他拿下细碎的花瓣,指腹沾上去,挨着温热的肌肤,双指夹住脆弱的花瓣,细细摩挲。

“见过四阿哥。”容音跪下向他行礼。

“三阿哥走了?”弘历扶起她来,心砰砰直跳,嘴唇泛白,额头冒出细细的汗,先前他不是有意要隐瞒的,只是他害怕容音知道了他的身份会疏远他,冷落他。

过了许久才听容音轻轻的说了句“你为什么要瞒着我?”语气生疏,正如第一次在凉亭里相见那般。

“我三哥跟你说了什么?”弘历顾左右而言他。

“为什么要隐瞒你的身份?”容音有些生气“你觉得我是那种贪慕富贵的女人?怕担心我会为了宝亲王福晋的身份刻意接近你,与你示好?”

“你觉得我三哥怎样?”
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一个刨根问底,一个避而不答。容音气结。

“三阿哥背后是皇后,皇后有意撮合你和三阿哥,你可愿意?”弘历惶恐,生怕她被人胁迫拿捏继而答应了三阿哥的指婚。

“你背后是熹贵妃和皇上,熹贵妃有意将我许给你,不是吗?”容音是真的生气,她是个活生生的人,不是一个物件,将来也不想成为男人的附属品,不依附任何人讨生活,由不得这些贵人随意拨弄,想把她给谁便给谁,完全不尊重她的意见。“无论是你还是三阿哥,有什么区别?”

“没区别?在你心中,我和他是一样的?我以为我们这些日子的相处,你心里是有我的,这么看来,倒是我自作多情了。”弘历神色慢慢沉下去,心里郁闷无比,他无法接受有一天她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妻子,对着别人眉眼含笑,在别的男人身下娇媚承欢,他越想越是气恼,那感觉犹如一把钝刀,一下一下的在心上切割。他眸中怒火翻腾,最终忍无可忍,一把将她拉入怀中,恶狠狠的吻上去,容音吓了一跳,又羞又恼,没想到他会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,容音伸手猛的推开他,“你又来,你真当我是什么人啊!”

   你当然是我心尖尖上的人,做梦都想娶的人。可不知道怎的,说出的话却冷若冰霜,“我亲过你了,而且两次,亲过了就是我的人了,你不能嫁给三阿哥,更别想着你那个什么云峥哥哥了。”

“无耻!”容音气的转身就要回府。

“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,对不起。”弘历的声音有些哑,声线想被蒙上一层雾气,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声。

“什么?”容音停驻了脚步,他是在道歉吗,在这个男权主导的社会,像他这般的天之骄子居然也能放下身段跟她道歉,这是她没想到的。

“我从没有觉得你是虚荣的女人,更没有想过要玩弄感情,我对你是认真的,认真的喜欢了你很多年,还记得那年的万寿节,你进宫贺寿,在宴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你,从那之后,你再也没从我心里走出来了,你送给皇阿玛的扇子,第二天我就求皇上赐给我了,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上,我常常拘着傅恒进宫下棋,只是想从他那里打听你的近况,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害怕。”他自顾自的说着。

“怕什么?”容音不解。

“怕你疏远我,怕你想要的,我给不起。”是啊,她想要的,连他自己都从来没有得到过,这让他如何付出呢,从出生开始,就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中,循规蹈矩,按部就班的过着他以为的普通生活,这次玉清观偶遇之后,他便常常以金公子的身份跟她偶遇,几次相处下来,才发现,原来生活可以这般有趣,容音就像一阵清风,吹进了他的心头,吹皱了心头的一汪春水,暗淡的生活已经被点亮,如何还能回去过那种两眼漆黑的日子呢。

“唉”容音轻轻叹了口气,心里想被人揉了一把,又酸又胀。“我想要的东西在这里,知道吗?”容音将手放在他心口,感受指尖传来的心脏搏动。

   弘历心里又酸又喜,酸的是知道皇后有意将她指给三阿哥,喜的是万幸,她的心在自己身上。弘历拉过她的手,紧紧握在掌心,细细摩挲,想抱住她,却怕又再次惹恼了她。

此刻,已近黄昏,天际西隅飘着片片晚霞,一缕缕柔和的斜晖从天际洒来,容音起身向他辞行。

“等等,还有个东西要还给你。”弘历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手帕抱住的珍珠耳坠递给她。

   容音一脸茫然。

 “那日在玉清观,你弄丢的,明玉没找的,你着急回府,后来我让李玉找回来了。”弘历拉起她的手,将耳坠放入她掌心。

   容音看了看,摇摇头“这不是我的耳坠,阿哥怕是弄错了。”说着将耳坠放在石桌上,欠身退下。

 “唉,你还没告诉我,我三哥跟你说了什么呢,容音,容音。”这个男人当真是小心眼,还揪着不放呢,容音假装没听见,默默加快脚步走了。

   见她走远,弘历冷着脸挥着手指在李玉眼前不耐烦的画着圈,示意他转过身去。李玉哭丧着脸转身背对他,弘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道“这坠子怎么回事?”

   李玉自知瞒不住了,只好坦白,那日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,自觉回去没发交差,便在回宫的路上找了一家首饰店,买下了这对珍珠耳坠交差。

 “你如今的差事办的是越发好了,爷被你唬的团团转。这下在容音格格面前丢了大人了。”弘历边骂边气急败坏的往外走。

 “阿哥,阿哥,您消消气,奴才知错了,您这是要去哪儿呀?等等奴才啊。”李玉灰溜溜的追着弘历出去了。

   弘历突然想到了什么,停住了,李玉没刹住车,一脑袋装在弘历身上,眼看着小主子又要炸毛,吓得立马跪下去。“另一只呢?”弘历没头没脑的问一句。

“嗯?”李玉不知他说的是什么。

“耳坠,另一只耳坠呢?”弘历不耐烦的解释。

“哦哦,在奴才这呢。”李玉在口袋里掏了半天,掏出另一只耳坠,递给弘历。

“自己去领二十板子。”弘历一把抢过坠子,头也不回的走了,留下李玉满脸无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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